蔚蓝色的窗

我往远处眺望 透过蔚蓝色的窗

【昱剑/10:30】海棠花开

《托斯卡纳罗曼史》第四幕:恋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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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子本只应在台上有意。

他却心甘情愿入了戏。

  “摆——驾——”

  帘布未动,台下已静了大片。卖瓜子的小贩仍在人群当中穿梭,眼珠子不时往上场口瞟。蔡程昱寻个角落悄悄坐下,台上京胡咿呀,板式调门,于他都再熟悉不过。他眼眸低垂,帘布后的人微微颔首。双唇微抿,兰花手在水袖里藏好,拇指中指轻轻捻住。琴弦震动,脚跟抬起,云肩上流苏轻巧晃动。

  帘布掀开,蔡程昱抬头,目光与戏台相交。一朵牡丹,缓缓在台中盛放,万般风情。

  海岛水轮初转腾,见玉兔,玉兔又早东升。

  ——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牡丹。

  人群散尽,方书剑坐在妆台前,对着手心出神。小拇指微微上翘,是已成习惯性的动作。凤冠已经卸下,手中翠翘在通透光线下显出不同深度的蓝。一步,一步,脚跟接着脚尖儿,水袖滑落手腕,于空中虚划一个弧度又轻轻垂下。到花前了吗?好像是花前。眼波流转,眸光飘向远方。

  一双手忽然搭上肩膀,方书剑正入神,打个激灵险些叫出声,就见身后一袭青色长衫的身影扶着椅背笑弯了腰。

  “......蔡程昱你别老在我卸妆的时候进来!”

  蔡程昱还没来得及反应,脸上已多了一抹胭脂,不偏不倚正印在左边脸颊。方书剑气呼呼偏过头去,把翠翘收回妆盒。蔡程昱拾起方书剑丢在桌上的手帕擦拭,仍是笑得开怀。

  “我送的翠翘有那么好看,值得你发这么久的呆?”

  “少贫了,明明是在默戏。跟你讲过多少次这个时候别进来了啊?”方书剑洗净脸上最后一层粉墨,正欲去叠戏服,一转身却被蔡程昱用热毛巾蒙住了脸。

  “卸完妆先敷一会儿,我给你叠。”

  “就你那叠法,一会儿管衣箱的来了准得挨说。”方书剑嘴不客气,手却老老实实按着毛巾乖乖站一旁不动。都是给戏班子喂大的,什么衣箱的什么戏服该怎么叠,打小便熟练得很。蔡程昱拾掇好全部行头,方书剑也换好长衫,手和脸颊都给热气熏得通红。这一刻,戏台上的名角褪尽粉墨,又摇身一变回那活蹦乱跳的小朋友。

  “方儿。”

  “嗯?”方书剑抬头看他,长衫扣子还差两个没系上。

  “你今天演得很好。”蔡程昱上前替人料理好扣子,抚平肩膀上深深浅浅的褶皱。

  方书剑扁扁嘴,“怎么没去二楼?害我找你半天。明明我吩咐过给你留了个好位子。”

  “想打正面看看你嘛。”

  正面看看牡丹盛开的样子。

  “蔡程昱你看那边!”

  方书剑眼睛激动得发亮,手指向不远处支着雨棚的小摊,没等蔡程昱回应就给人连拉带扯拽到摊子跟前。红糖黏糊糊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,亮晶晶一层糖衣看着诱人得很。

  “这麻花好香啊。”方书剑抽抽鼻子做个深呼吸,期待地望蔡程昱,“蔡蔡我们买一点好不好?”

  多大了还爱吃小孩子的零嘴啊。蔡程昱强迫自己不去看方书剑的眼睛,他总会在方书剑这样带点稚气的眼神里丢掉原则。板起脸严肃了语气强装大人样,“不行,堂会完了晚上还有戏呢,这么甜吃了糊嗓子怎么办?”

  “就一点点嘛,又不多吃......”方书剑撅嘴,“保证就一点点,你帮我藏着好不好?我保证堂会完了再吃!”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环,认真做个“一点点”的手势。

  “那也等堂会完了我再给你买,不然又要挨余先生的批了。”

  “堂会完了摊子就不一定在了啊......”小朋友眨眨眼睛委屈巴巴,拽住蔡程昱的袖子左晃晃右晃晃,“上次你唱戏前吃油爆虾我也帮你瞒着了!”

  “那也不行我不能让你重蹈我破音的覆......”蔡程昱正说到一半撞上方书剑的眼神,睫毛一颤一颤,漆黑的眸子里水波几乎要溢出来。蔡程昱呆望三秒,默默把后半句咽回肚里。

  完蛋,居然撒娇。

  最终还是拿到红糖麻花的小朋友比吃了蜜还开心,没走出三两步就拆出一根往嘴里塞。

  “小骗子,说好唱完戏再吃的呢?”蔡程昱用力一戳方书剑的额头。

  “唔唔,好吃不等人啊。”方书剑揉揉脑门,塞了满嘴麻花口齿不太清楚,“你也来一点嘛真的很好吃!”

  “馋猫。”蔡程昱轻笑,猝不及防被一根麻花封住了嘴。甜味一丝丝散开溢满口腔,空气里氤氲着甜腻的香气,连雨滴似乎都带了甜味。

  细细密密的雨帘儿里,梧桐树叶像打了蜡,淅淅沥沥亮亮闪闪,绿得通透。一对人影,一把纸伞,伞下位置太小,肩膀碰着肩膀。

  

  余笛纳闷,为什么这次两个小辈挑了个墙角坐着还挨得格外紧,外卦搁膝上团成一团。直到他听见方书剑小声清嗓子,便明白了个大概。堂会结束,他径直到两人身边,含笑道,“今天没怎么唱啊?”

  蔡程昱忙打圆场,“晚上戏重,方儿刚唱完醉酒,怕是嗓子疲累。”

  “原本想让你来叫个小番的!听余先生说你晚上还有戏就没叫你俩。”黄子弘凡不知从哪儿突窜出来,拍了一掌蔡程昱的背。

  蔡程昱有些哭笑不得,“这不是师兄最爱唱的吗,这我哪好意思。”

  “你小子也太不够义气了,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把这段留给你嘞。”马佳也过来拍拍蔡程昱的肩,方书剑听着师兄戏谑语气忍不住想笑。

  一行人走至门口,余笛一一告别。末了笑盈盈对方书剑讲:“下回可别顾着吃独食,买了麻花也好带来大家分点。”小秘密给轻描淡写戳穿,方书剑给噎在原地,面上红了一片。蔡程昱眼疾手快抓起方书剑的手丢下一句“余先生教训得是下次一定不忘”,就撒丫子往胡同里跑。

  “蔡蔡你还欠咱们一次叫小番啊!”余笛立在门口,远远望两个男孩执手狂奔的背影,脸上带抹笑意。

  两人直跑到胡同拐角才停下,方书剑弯腰扶着墙,边气喘吁吁边咯咯笑。蔡程昱无可奈何:“我给坑成这样,合着你倒还挺开心的啊?”

  “哎呀才没有。安啦安啦,一会儿我可还得唱铁镜呢!”方书剑眼睛弯弯成两个月牙,蔡程昱叹着气揉了把小朋友的头毛儿,“走吧,好好准备晚上的四郎探母。”

  天空一层层燃烧,无数朵流云翻卷出成千上万不同色调的红橙黄紫。火红色夕阳拉长一对并排的影子,直像是要冲上天边。

  离开戏还早,并不急着上妆。换上彩衣彩裤对戏,你来我往,唱词早烂熟于心。妆台上备好头面,台上传来跳加官的锣鼓声。两人方才各自坐下,有扇窗户没关紧,有淡淡花香飘进房间,在空气里融化。

  “好香。”方书剑嗅嗅,“这是什么花?”

  “海棠吧。”

  方书剑没再言语。打开妆盒开始上妆,打底,打红,挺拔的鼻梁中央白色提亮。

  “哎,蔡程昱。”

  “你说梅兰芳和孟小冬,要是当初没有演梅龙镇,他们会怎样呢?还能不能当上搭档呢?”

  “......也许吧。”蔡程昱描完眉,指尖摁住眼脚向上提起,“可能当个普通朋友,可能只是点头之交?我们又能猜些什么呢。”

  

  当年,梅兰芳和孟小冬因着一出《游龙戏凤》轰动京城,台上风华绝代,台下郎才女貌。

  如此金玉之合,只落得劳燕分飞。

  “我们毕竟不是他们,戏里戏外,为什么要搞得那样纠结。”

  蔡程昱淡淡,起身走到方书剑身边,打开胭脂盒。方书剑转过头,四目相对,胭脂落在眼尾,一脉一脉往后晕染开来。从小到大,除了师父,没有人替方书剑上过妆。胭脂一层层落下,手指深深浅浅描绘一幅水墨丹青。

  黑胭脂铺上眼影,蔡程昱执起眉笔,自中部落下笔尖,淡淡打个形状,再用黑油彩细细描画。他不止一次调侃方书剑不论扮什么都带阵剑气,大半归功于眉毛。眉头画得很淡,直到眉梢再凌厉收笔。那是把软剑,迷离地温柔地带着锋利,每一丝侵略尽藏于眉眼之间——眼前分明是正德皇帝在民间寻得的那位佳人。

  窗边纱幔轻垂,顶灯灭着,只镜子上几束白灯光,角落里一盏纸灯笼。两人都没说话,连呼吸都小心,或者说都不舍打破片刻的安宁。红色空气安静地游走,不知不觉带上点旖旎。方书剑只垂着眸任凭摆弄,蔡程昱倒是牢牢盯着对方面门,眼皮都不眨一眨,细心得像为牡丹修枝。

  脂粉气融进海棠香,又或者是花香渗进一层层粉墨里边。方书剑忽然笑了:“可惜了这头花不是海棠,不然怕不是更好看。”

  蔡程昱收笔,穿戴好行头,一偏头望去,满窗皆是怒放的海棠。

  他嘴角上扬。蔡程昱也曾几何时听过有戏痴,入戏至深,大半生都被困在这戏中。也耳闻过那个唱《牡丹亭》的女子,一曲《离魂》,竟伤心欲绝,随戏中人而去。戏子本应只在台上有意,他或她或他,却心甘情愿入了戏。

  方书剑正看着他笑,笑靥里几分灵动几丝剑气,或者还有点可被称作腼腆娇憨与风情的东西,远远融化在满眼鲜红里。

  一见公主盗令箭,不由得本宫喜心间。

  讲什么夫妻恩德不浅,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。

  因何故终日里愁眉不展,有甚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。

  他的妻子,他的铁镜公主,他的方书剑。

  

  台上锣鼓渐歇,过了一会儿京胡再次响起,帘布掀开。迷迷糊糊地,方书剑忽然想,明天海棠应该还会开着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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